“他的身影-盡力的奔跑者”—李道君弟兄见证 “His Silhouette—a Runner All in” – Brother Lee Daojun

•李道君弟兄見證集• 

他的身影-盡力的奔跑者

事實上,我幾乎沒見過爸爸跑步。但不知怎的,他留在我心裏的身影,不論他是在那裏、在作甚麼,都只融合總結成一個影像-他在跑!向前跑!我的爸爸絕對是一個跑者!一個盡力向前奔跑的人!就連他最後的生病,也是另一種型態的奔跑。他的字典裏查不到『後退』。他的奔跑也許未必完美,但主從來不要求完美,主只要求盡力。

我與爸媽相處的童年是搬家再搬家。主訓練他們的同時,也訓練了我。對於搬家和適應新環境,我因此養出一個回應:去面對!他是基督耶穌的精兵,在屬天的軍中當兵,那裏有需要就去那裏;但過程中,他總是盡力培育孩子,願意讓我們兄妹受最好的教育。他那一代人大環境艱苦,能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,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親子教育,但他真是盡力了!就說兩件事。一是學講國語。他完全不會注音符號,但有感於自己的山東腔不彀為主用,他很注重我的咬字。我的注音符號是他陪著練起來的。幼稚園大班放學回家後的第一件事,就是攤開國語日報,圈出裏頭某些字詞的注音,念給他聽(他念不準,但他知道對不對),然後要我在報紙四周的空白邊上練習寫。今天,我之所以能清楚說中文,是因為他。那些過程雖然枯燥,卻也培養了我的另一個反應:重要的事優先作。

我還能彈一點琴、享受一點音樂的抒發,甚至濫竽充數服事司琴,都要感謝爸爸。五十多年前的臺灣少有人會彈琴,聚會唱詩常是荒腔走板的清唱。但爸爸有一個心願:希望我將來能配合司琴的需要。五歲那年,他為我找了會彈琴的姊妹教我,而練琴就到會所。就算我們常搬家,他也為我找新老師,堅持我的學琴。雖是『斷斷』,還要『續續』。其實爸媽都不懂樂理,練琴的過程又極為枯燥,所以我常罷學。他總是婉言鼓勵,用了一個極可愛的方法,就是收集扮家家酒的全套配備。每次從老師家出來,他就牽著五歲的我到一家小店,這週買一個小鏟子,下週買一個小茶壺…。媽媽下班晚,所以陪練琴也是他的事。常常放學後,他就牽著我到會所練琴。我特別記得九歲時在舊的臺北三會所,一架舊琴放在一進大門的日式小房間裏。我練琴不乖,常偷瞄爸爸在那裏-他拿著聖經,繞著花園,邊運動邊宣讀,用他特別的同在陪著我。那個背影,彷彿昨日…

爸爸很細心。我高一時很懶散,常常沒收書包就睡覺了,第二天早上胡亂一塞,有時驚呼一聲:『糟糕!紅色、藍色原子筆都沒水了!』便出門上學去。回家時,連我自己都忘了筆的事,卻見好幾枝原子筆躺在我的桌上,連牌子都是我常用的。那一刻,我的心好暖,因為知道有人把你最小的需要放在心上,而且還行動了!高二那年,我再次遇見主,開始在學校火熱愛主、傳福音。高三時,剛好有十位高三的姊妹,我們就在舊臺北三會所成立了全臺灣惟一的高三姊妹之家。高三的考試壓力大,我還要陪同照顧姊妹們的生活。面對當時服事者嚴格的要求,我常感難以負荷。爸爸會抽空來看我,我們開始有一些屬靈的交通。我跟他抱怨我沒有辦法順服,他只簡單的幫助我:『合理的情況,連不信主的人都能接受,根本談不上順服;只有當我們覺得環境不合理時,纔有順服這件事-這是耶穌基督的順服。主自己也是因為苦難學了(彰顯了)祂裏面向著父神主宰的順服。』那幾句話輕柔的移走了我心上的烏雲,也成為我一生的幫助。我因此迫切想要認識並經歷神的兒子耶穌基督,渴慕從『兒女』長成『兒子』。

爸爸有一種性格,就是上進。人都有限制,但他常思考:怎樣不讓自己的欠缺攔阻主?他力求突破。出生的時代動盪,成長的環境貧寒,父母務農不識字,他也只讀完小學就去東北的親戚家學作木匠(這一點跟主的童年一樣)。然後抗日戰爭爆發,東北成為滿州國,生活窮到無以果腹,何況他還寄人籬下。所以當他在臺灣遇見主以後,為著所愛的主,他有一股不甘心,願意付一切代價突破自己!我學注音時,他把我當成小老師。他都四十幾歲了,還願意去臺灣惟一的一家英語補習班上課,英文從ABCD學起。只要他在家,英文的朗讀聲就不斷。後來我讀了英文系、作了英文老師,他更常要求我教他文法。我只說:『爸,你不需要文法,因為語言的目的是溝通,你比許多英文系的人更能溝通哦!』他也為了能出國參加國際訓練和交通而提升學歷。他去讀神學院。過程是體力、腦力的辛苦,更不用提流言蜚語帶來的心力折磨。六十四歲,他勇敢去南美,開始學西班牙語、講西班牙語。這些可以用倪柝聲弟兄的一句話描述:『為己無所求,為主求一切。』

突破不只是個開始,更是持續。爸爸有一種『盯著目標往前跑』的態度。他深知『操練』的重要,尤其是操練身體和操練靈。自幼經歷生離死別(弟弟夭折),成長過程又離鄉背井、顛沛流離,所以他的個性其實多愁善感,身體(腸胃)也搞壞了。在四十一歲第二次大吐血後,他不只得神的醫治,更得神的題醒,透徹認識自己必須將心思置於靈上,纔有生命平安。於是他認真操練他的靈,藉著主的名和主的話,能停下混亂的心思與軟弱的情感。這是他活命的祕訣,也是他一生的操練。因為身體不好,他知道要在這個『殿』裏事奉神就必須操練身體,益處其實不少。所以爸媽來我家住時,清早只要聽見邊刷牙邊說『主阿!我愛你!』的聲音,就知道爸爸起床了。然後他在客廳運動,邊打拳邊禱讀、宣讀。最後的這十一年半住在嘉義,只要沒有聚會,早上和下午他都去公園運動一個鐘頭。他接受自己的軟弱,卻認真操練,盡力不讓軟弱成為限制。

靈和話帶給他從主來的能力和清明。在各地服事的過程中,常需蓋會所或訓練中心,主藉著他的配合能行榮耀的奇事。他過著一種在靈裏與主交通的生活,所以他有一種敏銳,特別是關心人的得救。媽媽最後三年住在呼吸照顧中心,爸爸每天上、下午各去看她一次。每次去就捧著她的臉親,不斷說:『你好美!我好愛你!』然後把當天的聖經讀給媽聽,告訴她最近的負擔,在她耳邊禱告,纔離去。醫院的醫生護士都希奇、感動於這樣神聖又溫柔的真情流露…爸爸就跟主治醫生談福音,並帶到晨興同伴們中間一起代禱、看望、家打開愛筵,黃醫師成了主裏的弟兄!那三年,在去看媽媽的途中,他也常到某家藥房買藥。有一次一個藥劑師特別追出來,關心的說:『老先生,你耳朵不好,騎電動車要小心。』他靈裏馬上有感覺:這個人要得救!於是為她禱告,且與活力排一起配搭接觸,主又讓他結了一個果子!這就是爸爸。除非體力實在不行,他總在第一線服事人:傳福音、陪晨興、活力排…

奔跑的人,腳只能向著一個目標,心只能注意一件事。奔跑的人要執著,但是作『僕人』的來奔跑,又不同了-執著有時,放下有時。他的焦點從沒有變,但是達到的方式和時間,他不堅持。有時更是『成功不必在我』。為著主,他可以在一地擺上體力、時間、金錢和事奉;但主若要他離開、拔營、啟程,他也願意放下,記得自己是僕人,要叫那召他當兵的喜悅。而不論在那裏,他雖在主面前有一種隱藏的交通,但在人面前的生活只有一個樣貌,從來不需遮掩。他所帶領的,他自己一定率先走上去。為蓋會所奉獻財務,我可以見證,爸媽總是一起尋求並實際擺上;操練晨興,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建立同伴;操練活力排,他跟誰都可以是活力伴,讓靈自由行動。真像詩歌所說:『無論我在世界何地,是有何種景況,我與人心有個交契,我要保守發旺。我要為愛出我微力,為著事奉我王。』

二〇一二年,媽媽生病的最後幾個月,爸也經醫生檢查確認生病了。這個慢性病緩緩吞噬了他的能力。得病的前四年還好,但最後這一年是何等艱難!他有許多眼淚和嘆息。疾病消磨他的身心…。他常說:『每一天都難過,但感謝主,每一天都過來了!』這句話也教導我:要把每一天過好。我不能天天陪在他旁邊,感謝主在他裏面加力,在他外面豫備了一位極好的印尼看護,又有聖徒們如同家人般扶持。因這四年所看見的見證,他的外籍看護也信主了,她常禱告,爸爸住院時還跟護士傳福音呢!這又是爸爸的一個果子!雖然前此我盡力每三、四個月回來陪爸爸一個月,但還是不彀。感謝主過去一年給我的環境,讓我可以每個月都有一星期回嘉義陪爸爸。主更是慈憐的父,讓我在最後六週能天天陪在爸爸旁邊;祂也是安慰的神,讓爸爸能在女兒和女婿的詩歌與鼓勵中,向前奔跑去面見他的主!我作為女兒,雖然願意盡力,虧欠卻是太多,只是機會已然過去…。我只能等候與他相見的那日,並且學習他的榜樣,奔跑我的賽程!

我常為著主所沒有給爸爸的低頭-沒有好的出身,沒有好的教育,沒有安穩的成長,沒有健康的身體,沒有父母、兒女在身邊;我也常為主所給他的感謝-多愁善感的個性,孱弱的身體,住院聽到的福音,聖靈的感動呼召,一生事奉主的心志,真誠相愛的妻子,上進突破的性格,以及挪移帳棚的帶領。主所給的,加上主所沒有給的,都是主的美意-主的確知道祂自己在作甚麼!我從爸爸身上看到神人同行的見證。當人向神有一個清潔、健康的回應時,這人的存在,不論在那裏,都成祝福。爸爸這九十三年的人生,結結實實的是神的傑作!我只能敬拜讚嘆:不是倚靠勢力,不是倚靠才能,乃是倚靠耶和華的靈,方能成事!

女兒 受靈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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